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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本報記者 賈曉燕
  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實驗中學有一間美術教室,名喚“澄觀堂”,取意“澄靜胸懷以觀聖人和天地之道”。
  “澄觀堂”里常有位穿長衫、搖摺扇的說書人。上課鈴一響,他醒木一拍,口若懸河:伶牙俐齒的孫猴兒,搖頭晃腦的八戒,西行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難,活靈活現。
  說書人叫吳荻,年近不惑。本行是美術老師,卻把美術教室變成了書館。說起這事,吳荻一套一套的:“在美術老師里,我是最好的說書人;在說書人里,我是最好的美術老師。”
  老舍曾贊阜成門到美術館這條街是北京最美的街。吳荻打小就住在這條街上,四合院、白塔、藍天、鴿哨……北京最美的符號裝飾著他的童年。
  小時候吳荻跟姥爺姥姥住,老人年歲大,腿腳不靈便,總捧個話匣子聽京劇、聽評書。耳濡目染,七八歲時,吳荻就是遠近聞名的戲迷、書迷。同齡的孩子玩拔根兒、拍洋畫兒,吳荻則喜歡拿毛巾被當水袖甩,或是邊搖羽扇邊哼哼《空城計》……最高興的事莫過於跟著姥姥姥爺去長安大戲院聽戲,《十八羅漢鬥悟空》、《穆柯寨》……小吳荻聽得搖頭晃腦,旁邊的老戲迷看著都新鮮:“這麼小,聽得懂嗎?”
  吳荻聽戲上癮,聽書更著魔。
  中午吃飯,話匣子里放著袁闊成說的《三國演義》,講至“孔明歸天”,小吳荻扒拉飯的頻率越來越慢,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,一旁的姥爺也是一臉哀傷,唏噓不已。姥姥見此情景,直笑祖孫倆聽得太投入。
  後來,家裡有了電視。每天放學回家,扔下書包,第一件事就是守在電視機前等田連元的評書《楊家將》。聽完書,才有心思做作業。小伙伴們也愛聽評書,偶爾錯過幾集,就纏著吳荻給講。小吳荻也不怯場,鉛筆盒作醒木,兩眼一瞪,重播“田連元”。漸漸地,“課間書場”成了班上的固定節目。
  自幼和喜歡水墨丹青的姥爺姥姥學畫,吳荻大學選擇了美術專業。藝術生的大學時光很輕鬆,別的同學忙著談戀愛,閑雲野鶴般的吳荻則戀上了學校的圖書館,泡在裡面讀古書,還和老師“套磁”,借出線裝書《蘇東坡詞》,一筆一划地把305首詞從頭到尾抄了一遍。再說起書來,詩詞典故,信手拈來。
  1999年,吳荻調入北師大附屬實驗中學作美術老師。美術說是必修課,但由於高考不考,許多學校對美術課並不太重視。可吳荻的美術課學生愛上,他不僅教同學欣賞美術,繪畫、雕塑、建築、音樂、舞蹈、書法、京戲、評書……他都統統引入課堂。秋季,他甚至會揣著蟈蟈上課,告訴學生們這是老北京的調調——倒不是賣弄,而是源於他對北京城深沉的愛。
  幾年前,吳荻小時候住過的四合院拆了,站在一片廢墟上,他心裡特別難受。“現在的大城市到處都是玻璃幕牆、大廣場,老北京的‘城闕高聳,甲第連雲’再也看不到了……”
  吳荻說,“甲第”指的是四合院。他把從大學時代就穿城走巷拍下的北京衚衕放給學生們看,告訴孩子們自己在四合院中的童年,那裡有高大的香椿樹,爬滿院牆的藤蔓,秋日蟋蟀低吟,天際鴿哨迴蕩……記不清多少次,孩子們在課堂上驚呼:“哇!原來北京是這個樣子!”
  把評書引入課堂,同樣是為了傳承。
  自小喜歡聽書的吳荻常去後海明月樓,聽連麗如先生說書。2004年,先生在明月樓最後一晚演出,老人一拍醒木:“大廈將傾,一木難扶!”一句話,震撼了吳荻,他想為大廈再提供一個支點。
  2007年6月2日,吳荻了卻心愿,正式拜連麗如為師。自此,北京的書館中又多了一位年輕的說書人。
  說的時間長了,吳荻發現,來來回回聽書的總是那麼老幾位,他琢磨著如何讓更多的人能夠感受評書的魅力。於是想到了在課堂上說書,在學生心中播下傳統藝術的種子。
  得到學校支持後,吳荻開出了評書選修課。每次說的時間不長,也就一個小時,但每周他要拿出一整天的時間來重新使活兒,研讀原著。其實,書上的詞兒他早已爛熟於胸,他只是不想照搬,想給學生們說點兒“活詞”,把自己的感悟通過說書告訴學生。
  在學校說書,吳荻已經說了七八次,聽者中除了學生,還有老師,甚至書館中的書迷也跟過來聽書,最年長的一位已年至耄耋。
  醒木一拍,吳荻丹田運氣,聲如洪鐘,臺下觀眾精神一振,聚精會神……望著孩子們一雙雙明亮的眼睛,吳荻總會想起師父當年說的那句話,他心中期待著,“萬木合擎,大廈重興”。
  本報記者 和冠欣攝  (原標題:說書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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